Introduction
阿茲海默症(Alzheimer’s disease, AD)是一種神經退行性疾病,其典型特徵包含 β-類澱粉蛋白(amyloid-β, Aβ)沉積與 tau 病理的累積。tau 病理不僅表現為神經元內神經纖維纏結(neurofibrillary tangles, NFTs),也出現為可驅動聚集的種子型 tau(seeding-competent tau),而這種 seeding activity 被認為與病理向不同腦區擴散相關。
臨床與病理研究長期觀察到一個現象:AD 並非所有腦區同時、等量地受影響。
相反地,一些區域(例如 entorhinal cortex, ENT 和 inferior temporal gyrus, ITG)在疾病早期就累積 tau 病理並表現強烈的退化跡象,而其他區域(例如cerebellum, CER)相對保留較長的時間。這種「區域差異」(regional variation)可能反映了兩件事:1. 某些腦區較早、較強地承受 tau 病理壓力。2. 某些 tau 分子型態(例如特定位點的p-tau)或 seeding activity,在不同腦區中本身就不一樣。
本研究的核心目標,是同時比較多個腦區的 tau 特性,包括:
- tau 播種活性(seeding activity)
- 特定位點磷酸化 tau(例如 pTau217, pTau262, pTau396 等)
- tau 蛋白的整體含量
並將這些分子層級指標,對照這些腦區在阿茲海默症病程中所扮演的角色。
換句話說,問題不是單純「AD 腦有沒有 tau」,而是「哪一塊腦最早出現具播種能力的 tau?那一塊腦的 tau 長什麼生化樣態?這種 tau 樣態是否對應到可臨床量測的生物標記(例如 pTau217)?」
Background and Rationale
這邊在論文架構上是不存在的,但我覺得需要補充一下資訊,以防有人看不懂 w
1. Tau and phosphorylated tau
Tau 是一種 microtubule-associated protein,在成熟神經元特別是 axon 中,協助穩定 microtubules ,維持細胞骨架與軸突內物質運輸的完整性(Hardy and Selkoe 2002)。在阿茲海默症中,tau 分子會發生過度磷酸化(hyperphosphorylation),使 tau 從微管上解離,並逐步聚集成高度有序的 β-摺疊纖維,最終形成 NFTs,而 NFTs 是阿茲海默症病理診斷的經典標誌之一(Hardy and Selkoe 2002)
所謂磷酸化 tau(phosphorylated tau, p-tau)指的是 tau 在特定胺基酸殘基(通常是 Ser 或 Thr)上被磷酸化後的特定構型。不同位點的磷酸化定義出不同的 p-tau ,如 pTau217(Thr217 磷酸化)、pTau181(Thr181)、pTau262(Ser262 附近)、pTau396(Ser396/Ser404 區域)等。這些位點並非可互相取代:以 pTau217 為例,它在臨床研究中被證明在 AD 患者腦部和血漿中都顯著上升,並能將 AD 與其他失智症形式區隔,甚至在臨床症狀尚不嚴重的階段亦有區辨力(Palmqvist et al. 2020)
2. Tau seeding activity
Tau seeding activity 為描述一種「模板驅動聚集」的行為:已經錯誤折疊、並形成聚集核心的 tau(seed),能夠促使原本可溶性的 tau 轉換為相同β-摺疊聚集構型,並往外延伸成纖維狀聚集體。這代表 tau 病理不只是「自己累積變多」,而是具有可擴散的構形訊號(Kraus et al. 2019; Orrù et al. 2017)
在實驗上,這項播種活性可用 real-time quaking-induced conversion (RT-QuIC) 測量。RT-QuIC 將可能含有播種活性的腦組織均質液(brain homogenate)與重組 tau 底物共同孵育,並在週期性震盪條件下促進聚集。如果樣本中真的含有播種活性,則聚集會加速發生,並可用螢光染劑 Thioflavin T (ThT) 的訊號上升速率、終點強度、lag time(起始延遲時間)等指標來量化。此法也可計算 SD50(引發 50% 反應孔出現陽性訊號所需的稀釋度),作為播種活性強度的功能性指標(Kraus et al. 2019; Orrù et al. 2017)
3. Braak staging / Thal staging
阿茲海默症病理的「空間 - 時間順序」可以用兩個常用分期系統來描述 :
這邊我們著重於 Braak staging,因為它在描述 tau上與本研究比較有關連 ;
有興趣可以去查另一個 Thal staging,描述 β-amyloid 沉積的範圍與分布廣度
Braak staging:描述 tau 病理(特別是 NFTs)如何在大腦中依序出現與擴散。
典型順序是:最早在 entorhinal cortex 與內側顳葉(包括海馬相關迴路)觀察到高度 tau 病理;接著外側顳葉皮質,包括 inferior temporal gyrus (ITG)、middle temporal gyrus (MTG)、superior temporal gyrus (STG);最後擴散到更廣泛的新皮質聯合區域。cerebellum (CER, 小腦) 在典型 AD 病程中通常相對少見明顯 tau 纖維性病變(Braak and Braak 1991; Braak and Braak 1995; Braak et al. 2006)。
本研究特別挑選多個腦區(ENT、ITG、MTG、STG、CER 等)來比較播種活性與 tau 分子狀態,這些腦區並不是隨機抽樣,而是涵蓋:
- 典型 AD 病程中「早期高風險、最先累積 tau 病理」的區域(ENT、ITG)
- 進一步受累的外側顳葉皮質(MTG、STG)
- 以及對照用的、在典型 Braak 分期中較少 tau 聚集的小腦(CER)
透過橫跨這些腦區,本研究在測試「Braak staging 的時序 ≈ seeding activity 的梯度」
4. RT-QuIC
Real-time quaking-induced conversion (RT-QuIC) 是一個高靈敏度的體外偵測方法。
最初用於朊毒蛋白(prion)類疾病,後來擴展至 α-synuclein、tau 等可產生 seeding activity 的錯誤折疊蛋白(Orrù et al. 2017)。本研究利用 RT-QuIC 來問:不同腦區的 AD 樣本,其播種活性是否同樣強?是否和 Braak staging 順序吻合?是否與特定 p-tau 物種(例如 pTau217)對應?
RT-QuIC 的量測重點指標包含:
- lag time:螢光訊號(ThT)開始上升前的延遲時間,越短代表播種引發聚集的速度越快
- end-point ThT fluorescence:反應終點的螢光強度,代表最終聚集程度
- SD50:引發 50% 反應孔出現陽性的劑量
重點是,RT-QuIC 測到的是「功能性 seeding activity」,而不是單純的「total tau 」。
也就是說,就算兩個腦區的 tau 含量類似,它們的 seeding activity 仍可能不同。
如果對於 RT-QuIC 有興趣可自行上網搜尋相關步驟,這邊偷懶省略方法學
5. Clinical biomarker relevance of pTau217
臨床上,pTau217 已被提出為具高潛力的 AD marker,包含腦脊髓液與血漿檢測。研究顯示,血漿 pTau217 在區分典型 AD 與其他失智症型態時具高敏感度與高特異度,甚至在臨床症狀尚未完全明顯之前已可異常(Palmqvist et al. 2020;Jack et al. 2024)。
本研究將這個臨床層訊號往回對照腦內:pTau217 是否在 AD 早期最脆弱、最早受累積的皮質區域(例如 ITG、ENT)顯著集中?這些同時又是否是 seeding activity 最強的腦區?如果答案是肯定的,那麼 pTau217可能反映了特定腦區內、 tau 本身的狀態。
Methods
對於方法學有興趣的可以去讀一下原論文,它放在 Discussion下面。
這邊我將 Methods 提前說明,配合 Results 的實驗結果。
超簡單版方法學 :
- 使用已確診阿茲海默症病例的死後人類腦組織,切片+免疫染色後掃描
- 將各腦區的腦漿稀釋後,加入含有 tau 的多孔板,在震盪/孵育條件下進行 RT-QuIC
- 跑 Western blotting,採用密度分析法測定 tau protein 強度,進行定量分析
- 將 AD 患者和非 AD 對照組的腦漿拿去跑液相層析質譜 (LC-MS) 分析
ps. 這篇的大腦來源是北京和湖南長沙,看起來是南昌大學醫學院主導的


